第二章 但睹新少年
“怎么回事？”屠苏将人叫到一旁。
蓝衣男孩抿着唇，紧紧护着身后的人，在屠苏眼中的威严中开口道：“我是凌越，这是我的表弟花满楼，我们来贵派是为了学功夫修身养性。今日我的表弟在贵派被人羞辱，不知道贵派会不会收这样的人，若是驱下山去便罢，不然我兄弟二人决不稀罕在这里。”出言不逊的灰衣男子恶狠狠地瞪着他，碍于屠苏在场，只能在心里骂人。
“你说你叫陵越？”屠苏精神一振，看着眼前的男孩，虽然身量小还未长成，眉宇气质竟依稀有故人的样子。
男孩点头：“凌波微步的凌，越鸟巢南枝的越。”
连姓名都这样像，师兄，你还是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。
“他呢？”
凌越看看屠苏，认为他还是个好人，就让让身体，露出身后的黄衣男孩子。
男孩子比凌越稍矮，一直拉着他的衣袖，侧耳听了听，有些腼腆地说：“您好，我是花满楼。”
屠苏觉得这孩子有些眼熟，只是点点头，仍侧着身看着凌越。
凌越见他一直看着自己，有些不解，再行礼：“长老？”
“凌越，你可愿拜我门下？”
凌越吓了一跳，他刚刚听说眼前的少年是天墉城少有的剑术奇才，年纪轻轻便任了执剑长老一职，十年未曾收过徒，自己一来就破了例，深感不妥：“长老——”
“天墉城历代执剑长老都不轻易收徒，你小子可不要不知好歹。”
屠苏看着忽然出现的红衣剑灵，无奈道：“红玉姐。”
凌越看了看身后的表弟，终于点头，刚要跪下就被屠苏扶起：“这里不妥。”仍站着行了个大礼。
红玉蹲下身看着花满楼：“你是花满楼，凌越的亲人？”
花满楼抿着嘴答是。
红玉道：“既然你也是来学艺的，拜我为师怎样？”
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屠苏开口道：“红玉姐，你——”
红玉抬手阻止他的话，直起身：“陵……你师兄在世之时对我颇为尊敬，也称我一声长老，不枉我和他相识多年。虽然我这个长老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，但天墉城后辈还是很尊重我的。你师尊云游在外久久未归，这里也没有谁能让我操心照顾的，我也想收一个徒弟。”
屠苏点头，未曾察觉她对师尊去向的隐瞒。就转过身对花满楼道：“红玉长老是上任执剑长老的剑灵，功夫甚高，你可愿拜她为师？”
花满楼伸手摸索了一会儿，终于拉住红玉的手，笑道：“弟子愿意！”
屠苏和红玉却已变了脸色，对视一眼，都暗暗在心里叹气。
屠苏拉起凌越的手往回走，待到执笔记名的弟子前，面无表情地说：“那个出言不逊的，直接赶出去。”几个弟子面面相觑，不住点头。
红玉抱着花满楼跟在屠苏后面，男孩子的一双小手搂着剑灵的脖颈，小声地说：“师尊……”被红衣剑灵打断：“我不是你的师尊。”小孩瞪大无神的双眼，惶惶然松了手，背着手不知道该往哪放，上半身往外倾，似乎是要挣脱她的怀抱。红玉心下黯然，待到了大殿将花满楼放下，摸摸他的头发：“你在我身边习武修身，直接唤我红玉便可，无须多礼。”
花满楼这才明白她的意思，还是问道：“那表哥是不是要拜执剑长老为师？”
红玉点头：“嗯。”
花满楼又问：“那我为什么不能唤您一声师尊呢？”
红玉拉着他坐在椅子上：“因为红玉想和你做朋友啊，作了师徒就不能做朋友了。”待看到花满楼似懂非懂地点点小脑袋，就笑着给他整理衣服。冷不防听到了屠苏的传音入密：“红玉姐，你是在骗小孩子吗？”她一扭头，看见屠苏带着凌越坐在大殿另一边，屠苏的脸上似乎带着些许笑意，不由得也笑了。
臭小子敢笑我，不就是找到了师兄嘛。红玉撇嘴。
进了大殿的人三三两两地凑到一起，等着初选结束。
屠苏向凌越简单说了一些天墉城的规矩，就看到红玉和花满楼都托着腮发愣，动作表情都一样，不禁笑出来。身边的凌越听他笑，看到自家表弟神游物外的模样，也跟着笑了。
“师尊啊不，长老。”凌越暗骂自己怎么还没入城拜师就先套近乎，殊不知一种埋藏很久的亲切感已经破土而出。
屠苏扭头看他，被他窘迫的样子逗乐了：“什么事？”
凌越道：“您不知道，我这个表弟很聪明，家里人都喜欢他，但是自从一年多前他的眼睛瞎了，”说道这里他忽然转过话题，“您应该能看出来吧？”看屠苏点头，就接着说，“那时候他才六岁多，我姑父也算是江湖上有名的，家里被人偷袭，那贼人把七童掳走了，等到姑父带人找到他们，七童的眼睛已经被贼人弄瞎了。”他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，想了想又补充道，“他在家里排行老七，是最小的。”
屠苏垂下眼帘，看到他那双并不算是大人的手早已紧握成拳，想到花满楼的遭遇，成仙已有几年，但他对于这种事仍有不平之心，只是面上没有情绪。
一双手轻轻拍了拍凌越的，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：“此事至此已成过去，你也无须介怀，只是他小小年纪瞎了双眼心中仍有光明，实属难得。”
凌越此时也放了心，索性大着胆子和屠苏聊家常一般说开了：“我姑父有位好友，七弟出事第二年他带着独子过来拜访姑父，他的儿子和七弟很投缘，七弟能从那件事走出来也多亏了他。”
“哦？”屠苏脸上现出一抹淡淡的笑，“倒是有情有义，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陆小凤。”
花满楼正在发呆，红玉看他想事情的样子十分可爱，也托腮瞅着他。
等到花满楼终于回过神来，她刚想说话，就见小孩子脸上又有一本正经的表情：“不行，我还是要唤你师尊。”
红玉哭笑不得，没想到这小孩还挺固执，就逗他：“你既然说我是你的师父，那师父说的话徒弟听不听呢？”
小孩子歪着头：“长辈们说过，尊师重道是每个弟子都应该做的。”
“那师父我说我们不当师徒，徒弟你听不听话？”红玉给他整整发髻。
“……”
看他被自己绕住然后十分为难，红玉捂着嘴偷笑，忽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。
“屠苏，你什么时候过来的？”
示意凌越坐到花满楼身边，屠苏也坐下来，低声道：“我不过来这孩子迟早被你绕傻。”
红玉瞪他一眼，又笑了。
这边厢，兄弟两个也是亲亲热热的。
“七弟，以后咱们就在天墉城住下了，我会保护你的。”
“好啊，可是我会想爹和娘，想哥哥们，还有，还有……”
凌越压低声音：“我知道你想着那只凤凰，可他到别的地方拜师父了，还不辞而别，你还想他做什么！”
花满楼低下头：“可是……”
凌越故作成熟地拍拍他：“等你学成下山，他也学成了，你去和他比试比试，顺便揍他一顿出气！”
花满楼还没来得及说话，就听红玉插话道：“凌越是想要揍谁啊？把我家小孩教坏了怎么办？”
“红玉姐！”屠苏看着两个小的已经脸红得什么似的，忙止住红玉。
等到熙钰和其他长老到殿上，一众新老弟子都行礼，口称“掌教”和“长老”。屠苏让凌越带着花满楼回到新弟子队伍里，自和红玉走到熙钰身边。
熙钰的大弟子宣布新弟子名单，并将试炼各项事宜告诉他们。除了屠苏和红玉，其他长老并没有立刻收亲传弟子。凌越初来乍到就被执剑长老收入门下，自是招来各种目光。花满楼是新弟子里最小的，也因得了红玉青眼而倍受其他弟子议论。屠苏和红玉只带着两个弟子自行回到住处，第二日红玉将花满楼的情况向熙钰禀明并告诉了其他几位长老，熙钰如何决定暂且不提。
饭后，屠苏带着凌越回到房间。
“坐罢。”
凌越见屠苏坐了，忙倒茶恭敬地递上，这才坐下。
屠苏只看了一眼那茶水，捧在手里也不喝，只看着凌越，等到小徒弟被看得红了脸才缓缓开口：“凌越，你可知为师为何收你为徒？”
凌越也看着他，脸上尴尬的红色渐退，站起身行了个礼，说：“说实话，弟子不知。师尊能选中弟子是弟子的福气，其他的弟子不方便知道也不想知道。”
不想知道？屠苏皱眉，却又松了神色。
“罢了，该是我师徒情分不深。”屠苏放下杯子。
凌越看着他，想唤一声师尊又哑了嗓子。
屠苏深深地看他一眼，起身走到凌越床边为他铺被：“去洗漱罢，一会到时间就来休息。”
凌越的目光落在茶杯上，将心里莫名的失落匆匆敛去。
“早些睡，明日开始修习。”屠苏给凌越掖好被子，转身在对面自己的床上躺了，伸出手指运功成风，灯烛熄灭。
“师尊晚安。”凌越喝了两杯水感觉嗓子还是涩涩的。
“晚安。”
屠苏听着凌越翻身的声音，无声地笑了。
师兄，这次，就让屠苏照顾你罢。
月夜，也不再冷清了。
从今千般欢喜事，俱是随君到眼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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